2021年3月8日，屡经跳票的《新·福音战士剧场版：终》在日本上映，并于8月13日上线流媒体平台。至此，自1995年10月TV版第一话播放算起，绵延26年，拥有千万粉丝，彻底改变日本乃至世界动画格局的《新世纪福音战士》系列最终宣告完结。

但关于这部作品的讨论热潮却刚刚开始。 关于《终》乃至整个“新剧场版”系列，庵野重启“EVA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？相较于早已被各路宅神逐帧解读过的“旧EVA”，“新EVA”虽然票房大胜，但话题度上却似乎远远不及。网络上诸多老“EVA粉”都只将其视作“商业版EVA”甚至“圈钱EVA”，讨论也大都围绕在新背景设定以及新CP关系上，大家似乎默认了——即便《破》之后的剧情已经大变，“新EVA”表达主题上与“旧EVA”也没有太多不同——依旧是成长难题、豪猪困境、人与人无法理解、劝大家回到现实这些，新瓶装旧酒，最多算个“中年温和版EVA”。

老实说，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，但在将《终》反复看过三遍，并从头重刷了一回整个新剧场版后，我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观点想法——实际上“新EVA”主题与“旧EVA”有天壤之别。而这也在《终》的幕后纪录片《》中得到印证。纪录片里，庵野反复询问看过内部试映观众“能看懂吗？”，如果“新EVA”在主题上只是“旧EVA”的重制，那他大可不必如此，毕竟“旧EVA”的主题20多年来已经被各路宅神解剖差不多了，根本不用担心观众看不明白的问题。

如果用一句话简单概括——“旧EVA”只是冲击，“新EVA”才是庵野构想的补完。

本解析将分为上中下三篇（共20000多字），尝试解读庵野秀明试图通过《EVA新剧场版》想传达的主题与内核。我不是庵野脑子里的绦虫，解析必然高度主观，可能涉及大量会让大家感觉“你想多了”的部分。但说实在的，整个“E学”大厦不就是建立在过度解读之上的吗？所以如有不同意见欢迎留言探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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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，さよなら。

——《EVA》TV版26集

さよなら，妈妈。

——《EVA真心为你》

さよなら，所有的福音战士。

——《EVA终》

碇真嗣

确实，直面毁灭而有着勇气与信仰去进入存在，去成就其全部美好，这只有无条件的顺从才能做到。一个人，正如上面所说，会被对毁灭的确定干扰，这样他没有去实现他的可能性，而这可能性则是被赋予他的，哪怕他注定只能得到那最短暂的生存。他会说，“用于什么目的？”或者他会说，“为什么？”或者他会说，“这能有助于什么？”；而这样他就无法让自己的全部可能性得以展开 。 ——克尔凯郭尔

如果要找一句能贯穿整个新旧EVA系列的台词，那非さよなら（sa yo na la，再见）莫属。庵野秀明说EVA完结过三回，分别是TV版26话，旧剧场版《真心为你》以及最新上映的《EVA终》。而“さよなら”这句话，在三个结局中都作为关键台词出现。尤其在这次的《终》里，更是把さよなら的重要性提升到几乎无以复加的程度，一开头的第三村剧情里，庵野利用黑绫波学说话的戏份，反复强调这句さよなら。按照冬治的妻子洞木光的说法，さよなら是“为了再会而念的咒语”。

实际上在新剧场版中，さよなら不仅仅的期待再会，更是一句判断真嗣是否成长的咒语。

整个新剧场版，有两段对话是庵野在借人物之口直接告诉观众“什么是长大”，一段是《破》中加持良治在水族馆对真嗣说的“接受死去人们牺牲的事实，继承他们的意志”。另一段则《序》的前半部分，美里与律子谈及豪猪困境时所说，“成为大人，就是重复接近、离别，找出最适合自己的距离。”两句话都与さよなら紧密相关。或许在庵野秀明眼里，一个人是否长大的标志，就是看他能不能接受さよなら这句话。

而真嗣一开始显然做不到。在TV第6集和新剧场版《序》结尾处，无数EVA粉能全文背诵的那段绫波丽微笑前的经典对话里，真嗣就说过：

这是真嗣一开始不愿意成为大人的明证。

这里要特别注意的，是新剧场版里真嗣此后不得不面对的几处“さよなら”，比如在《终》里，黑绫波丽临终告白时，就直接对真嗣说出了这句他之前不想再听到的话：

很明显，庵野这里的台词安排，就是为了与《序》形成映照。

而更绝是《破》里，三号机遭第九使徒侵蚀，真嗣在傀儡系统的控制下被迫作战时，因为明日香不能说话，庵野他直接把さよなら放在背景歌里唱出来了，而且正好就是初号机咬碎插入栓的那一幕。

这叫什么？这叫有条件要说さよなら，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说さよなら，你真嗣不想听，我庵野就非要让你听个够。

另外，我特意回看了旧版的几处分别场景，除结尾的那句“再见了，妈妈”外，目前是没有在第6话后找到哪怕一句さよなら。

这其实指向了旧版与新剧场版的一个巨大差异——在旧版里，真嗣成长的动力主要是内驱的，是因为他不愿意一直“自我厌恶下去”，最后与自己达成和解（详见TV26话），周围环境对真嗣是成长几乎只起到了负面效果。但在新剧场版里，真嗣则更多是被周边的人与环境推动着成为大人，当真嗣因为害怕痛苦不愿意面对离别时，周边的环境（庵野）却在背后一次又一次推动着迫使他接受这点。按照克尔凯郭尔的话，只有顺从并接受“毁灭”的人，才能真正实现自我，否则便会永远在自我怀疑中自我拒绝。

此外，如果把目光放得更开一些，去看看真嗣身边的人，就会有一个更有意思的发现——在旧EVA里，几乎没有一个可以算作是完全“大人”的角色，甚至包括作为大人的象征加持良治，如果参考漫画版里的设定，他不顾一切地探寻NERV背后的真相，也只是因为一直走不出儿时伙伴全部死于“第二次冲击”的后续灾难这一心理阴影罢了。更不用说被父亲之死永远困扰的美里，步母亲后尘被彻底利用的律子，精神不断走向崩坏的明日香，至死放不下对碇司令执念的二号丽....可以说，真嗣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和他一样，都是不会说さよなら，无法与过去告别的“未长大的人”。

处在这样的环境中，真嗣自然无法从周边获得足够动力驱动自己的成长。实际上，TV版结尾对真嗣成长的表现是有些单薄甚至草率的，似乎只是庵野的一厢情愿——啊，结尾了，真嗣也该长大了。这也是当年该结局遭到大量差评的重要原因。到了两年后的《真心为你》中，连庵野自己也对真嗣是否能真正获得成长抱持怀疑，于是设计了真嗣虽然有勇气选择人与人隔阂的世界，却依旧要掐明日香脖子这一看上去有些矛盾的结局。

不过到了新剧场版中，借由“跨过14年”这一设定，这次庵野为真嗣的成长充分搭建好了舞台。14年后，变成真正母亲的美里，成长后的明日香，完全成为大人的剑介，自我习得人性的黑绫波丽，成家了的冬治和班长，放弃了脆弱女性一面的律子，乃至整个遭受“第三次冲击”后破碎重建的世界...这些无不为真嗣的成长起到了十分积极的推动作用，所以这次真嗣的成长得到了绝大多数观众的接受和认可。而舞台设置上的这种变化，大概也是庵野导演20多年来对自身成长经验的一种总结吧。

明日香

...就看一下一对恋人吧，恋人关系也是一种非社交性的关系，正因为这种关系是如此地真挚；对于他们、对于他们间的关系来说，这就是：要么让我们相互献身于对方，要么让我们相互蔑视。

——克尔凯郭尔

而如果说新剧场版里真嗣的成长路线是从“不愿接受离别到主动选择离别”，那明日香的成长路线就是从“无法告别过去到能够告别过去”。

在新剧场版的设定中，明日香的出身变为了克隆人——与可以随意替换的“绫波”系列不同，明日香是“式波”系列唯一的合格者。这使得她不像绫波丽那样仅仅把自己当做工具看待，而是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意识。但归根结底，她依然是被“制造”出来的，所以她对于能融入正常世界不抱任何希望，将开EVA视作自身存在的唯一理由，此外仅有的爱好就是打掌机游戏（旧版的学霸设定被移植到了真希波身上），甚至《破》里参观难得一见的水族馆时都兴趣缺缺。

说明白些，明日香认为身为克隆人的自己不可能真正被世界接纳，所以干脆先主动拒绝了世界本身。并单纯依靠对物品（掌机、娃娃、EVA）的移情来自我安慰。

这样，《破》里明日香喜欢上真嗣的原因就很好理解了——真嗣可能是明日香认识的第一个不知道她出身，完全把她当常人对待的男性（新剧场版中加持良治与明日香并不熟）。真嗣让明日香首次产生出一种“我也可以是普通人”的感觉，具体参见三号机实验前明日香与美里的电话。

然而到《终》里，明日香和剑介却又有了非常亲近的关系。首先剑介绝对知道明日香的“非人”身份，且不说她自己整天张口闭口“李林”的，单是只喝水不吃饭这点就明显不是普通人。而明日香显然也放弃了做普通人的想法。所以明日香与剑介间的亲近关系，其背后缘由与和真嗣的大不相同。

仔细考察下俩人的关系其实非常微妙，就从称呼上来说，明日香对剑介用的是昵称“剑剑”，而剑介却对明日香用敬称“式波”。明日香在剑介家理所当然似的光着身子，剑介看到也只是很淡定地把浴巾扔给她，似乎二人已经很亲密（别说是明日香变得不在意裸体，后面她连被DV拍到都会不好意思）。注意下影片开头25——30分钟的时间线，可以发现把真嗣接来的第二天晚上，剑介没有回家，似乎是故意在为明日香和真嗣创造独处环境。另外，同样是在剑介家，明日香独自躺在床上时却会对着自己的娃娃说：

正如前述，明日香对周边的拒绝，只是因为自认不可能被真正接纳。实际上，明日香非常在意自己的孤独。在《破》中，和真嗣凌波三人一同击溃第八使徒后，明日香首次体会到与他人合作的感觉，当晚就在房间里自言自语：

随后便跑到真嗣房间夜谈去了。

整理下以上信息，不难看出实际上二者的关系是——明日香一直对剑介表示亲近，剑介却一直客气地疏远明日香，还主动为她拉真嗣的郎配，对此明日香感到孤独。

如果是EVA的老粉，是不是已经意识到点什么了？没错，《终》里明日香和剑介的关系，其实恰似TV版里，明日香和加持的关系。只不过14年过去，实际年龄已经28岁的明日香不会再用TV版里那种小孩撒娇式的手段表达亲近了。

这个镜头就很好地暗示了二者的实际关系，看似离的很近，实际上却被分隔开，二者都处在自己的“框”里。另外注意剑介身前的课桌和明日香坐的椅子。

明日香亲近剑介的理由很好理解，首先她惧怕孤独，在wunder上有没心没肺的真希波陪她，可是到了第三村，因为被使徒侵染不方便在大众前露面（从有人敲门，她第一反应是掏枪可以看出，第三村可能有不少人敌视明日香），她只能找本身也离群索居的剑介排遣。更何况完全继承了加持良治成熟气质的剑介应该也很符合她的偏好。另外，明日香很想摆脱过去对真嗣的情愫，所以某种意义上也是把剑介当成了情感投射的“替代品”。

而剑介疏远明日香的理由，当然不会是因为在意她克隆人或是被使徒感染的身份（否则不会愿意接纳她当房客），真正的理由应当与TV版里加持疏远她的理由一样——明日香还没有真正的长大。

许多观众可能认为明日香在《终》里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大人，确实，《Q》和《终》里的明日香勇敢、坚强、果断。做事成熟，似乎完全摆脱了过去那个动不动撒娇闹脾气，时而还精神崩溃的性格。但我认为实际上，明日香的成长水平最多也不会超过旧版的29岁美里。她不会无故闹脾气，却在心里憋了14年闷气。她不像之前那样有过分强烈的自我意识，可依旧拒绝和大多数人亲近。她明知自己对真嗣怀有情愫，却直到大战前才别扭地承认。明日香其实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“先变成大人了”（否则最后也不需要真嗣来补完她），只不过像29岁的美里一样，可以非常熟练地把自己伪装成大人罢了。她与真嗣的不同在于，真嗣在来到第三村前主动拒绝成为大人，而明日香则是希望成为大人但尚未完全做到。上面提到的那个镜头里，课桌和椅子的位置也正是在暗示这点——明日香仍然是在学做大人的“学生”，已经成为大人的剑介则是“教师”。明日香真正成长为大人，则是结局里真嗣对其进行补完后的事了。

所以剑介拒绝明日香的示好，是因为作为“大人”的他很清楚，“尚未长大”的明日香其实既没有能自我接纳，也并没有真正放下过去，再加上还有和真嗣的旧情在。如果他们成为情侣，这种充满隐藏裂隙的关系必然会演变为对双方的互相伤害（大学时代的加持和美里最后也是如此）。而明日香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精神无法承受这种创伤。正如本小节开头所引用的克尔凯郭尔的话：“对于恋人而言，要么让我们相互献身于对方，要么让我们相互蔑视。“”明日香作为非大人，无法与大人剑介做到平等的相互献身，二人如果真成为情侣，关系必然破碎。

真希波

孩子从来不寻找借口或者托辞；因为孩子明白“可怕的东西”的真相：对他来说，不存在任何借口或者理由，不存在任何藏身之处，无论在天上还是地下。

——克尔凯郭尔

写到这里，角色属性的问题还有一个遗留漏洞。在上文中，我把所有角色都分为两类，“大人”和“未长大的人”，“大人”可以坦然接纳自我与现实的缺憾，而“未长大的人”则做不到这一点。可如果这么分，就会发现有一个重要角色似乎分到哪类里都不合适，就是她。

新剧场版新增的驾驶员，真希波·玛丽·伊兰崔亚斯。

首先，真希波绝不属于“未长大的人”，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“需要补完”的要素。她的内心可以说没有任何心理阴影和无法放下的事物，甚至连负面情绪都很少有。并且真嗣进行补完时，真希波一样处于负宇宙内（所以才出现在明日香的补完过程里），却并没有加入补完，说明她确实是一个无需补完的人。

然后，真希波同样也不属于“大人”。

这点可能会让许多人不认同，毕竟按真实年龄算，真希波和绫波唯碇源堂是同一辈，比美里律子都大，完全能担起“阿姨”这个称呼，更有许多人调侃她最后和真嗣在一起，是印证了明日香“小鬼需要的不是恋人，是妈”这句话。但大家扪心自问下，抛开真实年龄，真希波身上真有哪怕一点点“大人”的成分在吗？谁见过像真希波这样的“大人”？

而且，最关键的，EVA全系列里“大人的象征”加持良治，钦定真希波不是大人。

加持两次说起真希波，都称呼她为“孩子”。要注意加持这个“孩子”的称呼，新剧场版里只对真希波用过。他从来没管过真嗣叫“孩子”，反而用调侃态度说过真嗣是“男人”

而真希波自己呢？显然也同样不认为自己属于“大人”的行列。

而根据《破》之后的早期访谈，制作组一开始对真希波的定位非常头疼，

因为她本身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“旧EVA破坏者”出现的，角色目的是打破旧EVA的人物关系。为此制作组想过许多非常极端的方案，包括但不限于“让她把明日香的戏份全抢走（甚至写过一版明日香从头到尾没碰过二号机的脚本）”，“让她把真嗣睡了（在《终》里某种意义上倒是实现了）”，性格设定也是变来变去，一会儿是自闭大小姐，一会儿是粗心冒失娘。

这个难题最终如何解决的访谈里没有明说，但根据上面的讨论，制作组最后很可能是决定给真希波一个在旧EVA中绝对不可能有的角色定位——也就是加持良治所说的“孩子”——或者说得更准确些，是赤子。

“孩子”不同于“未长大的人”，“未长大的人”本质上是不完整的大人，而“孩子”则和“大人”一样，都是心灵上没有缺憾的，是与“大人”并立对等的完整存在。正因为如此，所以真希波从不会像明日香那样在执行任务前担忧或者抱怨，毕竟“孩子从来不寻找借口或者托辞”。

至于新剧场版为什么要把真希波的实际年龄设定成和司令同辈，我认为其实是庵野在宣告：真希波本质就是孩子，年龄再大也不会变。

这里多说一段，仔细考差相关背景资料后可以发现，《破》之前设计阶段的真希波，《破》里出场的真希波，和《Q》《终》里的真希波，其角色设定与定位都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。（其实不止真希波，新剧场版里几乎所有人物与舞台设定都是如此，属于旧皮套新核）

设计阶段真希波是更像贞本义行在漫画最终卷附录里展现的那样，是个内心戏很多的自闭小姐，讨厌碇元渡，全程没露过笑脸。到《破》里变成表面伪装开朗但实际上深不可测分神秘人物，偶尔会露出严肃迷茫的表情。而到了《Q》与《终》里，真希波才最终变成现在这个完全赤子的定位。

实际上有一个很明显是刻意设计的点——整部《终》里庵野一直刻意回避让真希波说“さよなら”，与真嗣道别时直接说中文“再见”，与冬月告别时说的则是“おさらば（o sa ra ha）”（查了一下，相比于さよなら，おさらば更倾向于“告辞、断绝关系、绝交”的含义）。

整个新剧场版中她唯一一次说さよなら，是在《破》开头对殉爆的五号机说的。

这实际上表明了，真希波既不是像真嗣那样因为不愿面对离别而拒绝说さよなら，也不是像大人们那样默契到不需要说出来（《终》里所有大人间道别的桥段都直接跳过了道别语，例如加持对美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“保重，葛城”，有意思的是真希波与补完后的明日香告别时说的同样也是“保重，公主”），她只是纯粹认为没必要说而已，离别对她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
在《圣经》中，耶稣曾说：“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，不要禁止他们，因为神的国正属于这样的人。我实在告诉你们，凡不像小孩子一样接受神的国的，决不能进去。”这也是身为“孩子”的真希波，即便身处负宇宙，也不需要真嗣补完，反而最后还能补完长大后的真嗣的原因，她本身是能直接进入“神之国”的孩子，从来就不需要补完。

而真嗣自己，终于完全成长为真正的大人，也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对明日香说出那句さよなら。随后明日香便以大人身躯回到插入栓内，并脱离负宇宙回到现实。

这不光是在向明日香告别，也是在替明日香向自己的过去告别，就像之前黑绫波丽对真嗣说出同样的咒语后，让真嗣决心再也不能逃避，必须和过去一切做个了结一样。

不需要说さよなら的真希波，驾驶成神的八号机补完了真嗣。

学会说さよなら的真嗣，真正成为了可以重塑整个新世界的长大的人。

懂得与过去说さよなら的明日香，也真正在新世界找到了自己的新归处。

（上篇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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